科学发展、和谐发展与中部崛起——山西高平调研日志

2019年11月19日星期二

作者：夏春涛日期：2013-02-28 阅读：4441 次

2006 年9月8日，中国社会科学院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研究中心山西高平市调研基地正式成立；冷溶同志出席基地签约仪式。2007年6月，夏春涛率课题组再度赴高平调研。该文系夏春涛此次调研期间所写的日志，原载冷溶主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

2007年6月7日（星期四）

晚7点55分，调研组一行七人搭乘飞机赴长治。高平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常书铭同志到机场相接。长治与高平相距64公里。车子行驶到高平城郊，我们的第一感觉是：与九个月前相比，这里的路变宽了、更亮了（照明设施）。

今天是高考第一天。市委书记王树新陪着几位老同志在高平街上转悠。我们中途下车会面时，他正与市民交谈，借此了解情况。他瘦削，皮肤显得有些黑（应是经常下基层的缘故），衣着朴素，站在人群中，几乎让人想象不到他就是该市的最高官员，但其言谈举止却在不经意中流露出一种智慧、魄力、自信和直率。近十余年来，陆续接触了一些地方干部，他是其中我接触较多的一位，也是我颇有好感的一位，官气少、较朴实，容易沟通。我有时会想：全国像这样的县市领导更多一些就好了……

下榻高平宾馆。就餐时，王树新谈了他对近期工作的一些体会和思考。谈到干群关系，他说，有位村干部描述某些地方的情形是：当官的称老百姓是“刁民”，老百姓叫当官的是“贪官”。又说，他在圪台村与一名老党员交谈时，对方感叹：现在这种状况，我不知道是我们党的种子退化了，还是老百姓这块土壤出了问题。王树新认为，这里有对党员干部加强教育的问题，同时也有对老百姓加强教育的问题；关键还是要靠发展，再就是当官的心中要装着老百姓。他说，构建和谐社会，要用加减法——增加和谐因素，减少不和谐因素。据介绍，目前市委正在全市组织开展大型调研活动，他拟了“46个怎么办”，诸如“煤挖出来了怎么办？如何实现加工转化、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煤挖完了怎么办？如何培育后续产业、替代产业？”，“在社会转型期间，各类利益主体思想异常活跃，思想政治宣传工作怎么办？”，“面对水资源日益短缺的严峻形势，兴水战略、节水工程怎么办？”，“下岗工人、特困家庭、特殊群体和农村大病统筹怎么办？‘零’就业家庭怎么办？这个问题谁来解决？哪个部门牵头？”，“先进性教育结束了，落实党的先进性教育长效机制怎么办？”，等等，要求四套班子和乡镇、市局干部带着问题下基层，听民意、摸实情，在本月25日之前写出调研报告，提出具体的解决措施和建议。

王树新还介绍说，最近重点解决了部分山区农民的洗澡问题。通过调研他发现，洗澡难是全市山区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到城里洗一次3到5元，来回路费10元，合计要花费15元钱左右，群众负担不起。某次他在山区与一位老大娘交谈，从中了解到，这里的妇女一辈子只洗三次澡：生下来一次，是父母洗；出嫁时一次，是自己洗；去世后一次，是儿女洗。于是，市委提出了在全市农村建设100座太阳能浴室的目标，改变了这一现状。有位老大娘感动得哭了，直说“还是共产党好”……

每次与王树新交谈，都会有所启发和触动，只是他普通话说不好，听起来有些吃力。

6月8日（星期五）

上午，与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张志刚和常书铭面商调研的具体日程安排。

下午3点，正式开始基层调研。第一站是寺庄镇伯方村，采访毕腊英。她今年44岁，1986年在父亲（全国七届人大代表，1992年去世）带动下开始捐资助学，至今已总共捐资25万余元，资助了600多名大、中、小学生和幼儿读书，并用25000元设立了“毕腊英奖学金”，每年奖励优秀农村教师100元。寺庄镇被称为高平的“北大荒”，没有煤炭资源，是一个纯农业镇，全年行政经费仅70万元。毕腊英是招女婿，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在幼儿园工作，小女儿读初中。夫妇两人靠磨粉养猪脱贫，最多时养上百头猪。磨粉养猪很辛苦，每天起早贪黑，日复一日地出圈、磨粉、过滤、沉淀、烘干、浸泡、拌食、喂猪、搓粉，仅喂猪一项，把粉渣从猪食缸舀到桶里，再从桶里舀到猪槽里，每天至少要来回舀七千多瓢，挣的是血汗钱。由于不时捐款，毕腊英并没有真正富起来，家中房屋拖到 2000年才翻修。有乡亲不太理解，说她“傻”，连所资助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不如把钱捐给村里（全村三千多人）。毕腊英不以为然。在她家里，我们见到不少荣誉证书等。她说父亲没有读过书，自己是高中毕业，平时就爱劳动，不知道娱乐和享受；又说现在的日子不错了，自己很满足。屋子坐满了人，包括市、乡镇领导。毕腊英显得多少有些不够放松，加上她乡音太浓，听起来较费力，所以没有展开来谈。我原想多与她交谈，多了解她的内心世界，故而感到有些遗憾。

我们参观了她的猪圈。里面很脏，有许多苍蝇嗡嗡飞，但猪长得很肥。在旁边磨粉的小作坊，我们见到了她的丈夫，瘦削、手上满是老茧，一身脏旧的劳动服，过度的劳作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显苍老些。与他握手时，他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不免有些迟疑。在我们来之前，毕腊英特意刚换上一件花格衬衣。可以想象得出她（他）们平时劳作的情景。与毕腊英夫妇合影，然后告别。

中途参观永录乡钙果种植基地。钙果原是本地山上的一种野果，经山西农业大学专家改良嫁接后，现开始试验性推广种植。以此为原料做成的饮料已面市。

参观该乡体育器材厂，一家年产值两千多万元的民营企业。

第三站是该乡东山村。先参观夕阳红公寓，一所民办非赢利性养老服务机构。创办人李巧珍曾是市妇联主任。

该村党总支书记李保山领大家在该村广场盘桓片刻。广场东南角的舞台两侧赫然写着一副对联：“这道理那道理发展才是硬道理这理由那理由贫穷就是没理由”。对联是李保山构思的，揭示了东山人的理念和精神。该村搞集体经济，走共同富裕的路子，一步步发展起来：1978年全村人均年收入仅50.2元，目前已接近6000元（2007年全国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为4140元）。在该村展览室，我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该村两首村歌均由李保山本人填词，歌词中多处提到“精忠报国”。询问后，李保山领我们看了该村牌楼——牌楼两侧各绘有一幅画，分别是“愚公移山”和以岳母刺字为题的“精忠报国”。他解释说，愚公移山精神，就是干；至于“精忠报国”，他经常告诉村民，爱国首先要爱村，全国两千多万个村，如果每个村都发展起来了，国家就不一样了。这番话给我留下很深印象。基层干部最了解老百姓的心理，懂得如何与老百姓沟通，宣传思想工作有针对性。而时下有些理论文章满是文件语言，从概念到概念，索然无味，不能打动人，当然也就谈不上有什么实际效果。曾有基层干部直截了当地说：能够上中央报刊的话，不一定都能解决问题。这个问题值得认真思考。另一个体会是，乡村能否发展，领头人很重要。

途中，车子驶过一座桥，桥下是一条狭窄的臭水沟，水已发黑。经询问，得知这就是丹河。丹河贯穿高平南北，是当地的主要水源。为之愕然。

第四站是坐落在七佛山景区的特立中学，一所以老革命家徐特立同志命名的民办学校。与投资人、民营企业家赵启珍董事长会面。上次随冷溶同志前来参观，赵启珍谈得动情时，潸然泪下，主要是说自己投巨资（1.2亿）办教育，别人不理解，说他“傻”。这次在他办公室交谈，他主要还是谈这一点，说周围人给他两个绰号：一是“半残废”（不喝不赌不嫖，仅抽烟），二是“傻子”。他根据自己当兵时的经历，对学校进行封闭式管理，学生不理解，在黑板上写他是“地下公安局局长”，也有人说学校是“监狱”。今年该校首次有500名毕业生参加高考，他很看重这次高考的结果——这是对他两年多来办学成效的一次检验。交谈中，他再三谈教育的重要性，包括人的素质与教育之间的关系。他还抱怨教师队伍不稳定，不时有骨干教师被挖走；还谈到民办学校得不到平等的竞争机会。我们祝愿学校越办越好。看得出，他是一个有爱心的人，去年接收了50多名孤儿免费入学。

从毕腊英到赵启珍，体现出高平人质朴、善良、富有爱心的一面。毕、赵两人都是党员。

6月9日（星期六）

上午，调研组成员按照分工，分别与相关部门的同志座谈。我与市委组织部主管基层组织的陈玉峰副部长谈党建问题。对方根据我读相关资料后开列的问题清单逐一作答。

关于党务公开：以发展新党员为例，以前支部书记的个人意见很重要，现在则首先要过群众关，要群众认可。首先是群众推荐，群众、村支部、村委会三方推选优秀村民，再推选入党积极分子。做到全程公示，即推选优秀村民、入党积极分子、列为发展对象、列为预备党员、转正逐一公示。支部发展党员实行票决制，而不是举手表决。这一做法（“群众推荐，党委预审，支部票决，全程公示”）是2006年在晋城市范围率先推行的。

关于干部大办婚娶等事：高平人豪爽，好喝酒（陈玉峰补充说，喝酒一般并不耽误事）。人情往来，形成恶性循环。前几年送礼成风；2005年最突出，通常淡季每月四五次，旺季（冬天）几乎每天都有。平均每次送礼二三百元。包括生日、孩子满月、孩子升学、媳妇生孩子、搬家等，都要请客送礼。陈玉峰本人这一年送了一万元，相当于一人一年的工资。送礼和自己请客所收的礼，一年下来大致差不多。2006年市纪检委下文，规定凡干部请客，须提出申请，讲明要请多少桌，批准后才可以请客。此风有所收敛，但仍很严重。

关于村支书、村委会主任一肩挑问题：全市444个行政村，村支书、村委会主任“一肩挑”的比例达到71.4%。农村情况复杂，矛盾比较多。这样做的好处是减少了摩擦，减轻了农民负担——现在工资由国家统筹，故减轻了国家的财政负担；缺陷是缺少制约，再就是精力不济，党务、村务难以兼顾，客观上影响了工作。

关于卸任村支书的年补贴：2006年实行，每年1000名，每人不分任职年限，一律600元。人们反映标准低了（与晋城比）。

关于非公有制企业的党建：目前全市约有400家非公企业，共有党员337名，占从业人员总数的2.7%。另有约20名党员没有转组织关系，原因主要有：1.农民工党员流动性大，随时会换工作，如果转组织关系，换工作时就麻烦些，老板甚至可能压住不办。2.待遇问题。村支部每年通常组织党员外出参观旅游等，一旦转了关系，也就享受不到了。3.村委会主任、村支书改选，都顾忌丢选票，所以平时注意与党员搞好关系，村里党员自我感觉地位提高了。4.农村交纳党费每月两三毛钱，在工厂则按工资1%的比例交，每月一般要交4元，悬殊太大。全市有3名以上党员应建立党组织的非公企业共33个，已有26个建立了党组织，占78.8%。今年又有7家企业向上级党委递交了设立党组织的申请。

关于非公企业党组织的作用，陈玉峰说，党员可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帮助企业走出困境和出谋划策，在政治上关心年轻人占多数的中层管理干部，再就是监督业主不要有违法行为。关于国有企业与非公企业党组织的区别，他回答说，国企党组织稳定，非公企业党组织流动性大，且不能占用工作时间活动；国企党组织每月活动一次，非公企业党组织不确定；国企党组织有明确的目标管理（“四有”），非公企业做不到；国企中工人是主人，非公企业（党员）职工不是捆绑在一起的，企业一旦效率不好，就可能走人；国企按年限定工资，收入较稳定，而非公企业工资不稳定，效率不好就降工资，工人上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和失业保险的比例小。我补充说，最大的区别是国企党组织是政治核心、有人事权等，而非公企业是董事会或老板说了算，党员随时有被解雇的可能。

据介绍，倘若私营企业主本人不是党员，通常由他提出支部书记的人选，如兴高焦化。如果不这么做，老板不配合，工作就难以开展。我问：企业主自己兼任支部书记或提出书记人选，一旦发生劳资纠纷，谁来代表工人的利益？如何做到将矛盾消弭在基层或萌芽状态……

关于私营企业主入党：十六大以来，全市在非公企业职工队伍中共发展了93名党员，占新发展党员总数（1743名）的5.3%。在新的社会阶层发展党员24 名，占1.4%；近两年没有。主要原因有二：一是程序多，除正常程序外，组织部还得上部务会，通过后报晋城市委组织部（两者都是预审），然后再由基层党委审批；二是门槛高，需要逐一经过劳动、税务、计生等部门的审查。

关于农村一、二、三类基层支部的划分：相当于好、较好（或一般）、后进，依据是看班子是否团结，是否有战斗力，工作是否规范，是否完成各项工作任务。这是高平提出的概念。在农村，基层支部是否先进，主要按“五好”要求来衡量。

高平党员干部队伍的总体情况：总体上是好的，问题主要是在农村。一些落后地区，党员队伍涣散，不交纳党费（党员说不知道交给谁）。而农村不合格的党员，80%是部队转业人员。现在当兵两年制，临退伍了，部队大多解决其组织问题，突击入党，程序上不够严格，导致这些新党员受教育时间不长。党员们基本上了解中央的理论创新成果。现在对农村党员的教育抓得较紧，每年培训党员，一到三天不等。市直机关党员干部的素质总体上比农村好，在理论学习、接受信息量方面有优势。乡村干部的长处是对基层情况了解。他们整天与老百姓打交道，说话硬气，甚至说脏话；不能给比下去，否则工作不好做。

现在强调可持续发展。凡有煤炭资源的乡镇，要求“一矿一厂”，否则一旦资源枯竭，就会返贫。有些村分钱，没有考虑未来。东山村李保山坚决不分钱，以求进一步发展。该村水泥厂主要利用山上的青石制水泥，但厂房离村太近，造成污染，到处是灰尘。现已逐步治理。

关于干群关系：以前干部轻易不敢到群众中去，怕群众提问题答不上来。近几年干群关系改变了。王（树新）书记经常到基层调研，深入群众，为老百姓办实事。现在上访的少了，最关键的是能否解决问题。农村上访主要是因为村里的财务问题。村上有煤矿，但财务不公开，群众意见大。现在从制度上入手：一是选人用人靠推选，就任后宣誓，接受培训，村支书根据自己业绩来领工资；二是村的财务公开，成立理财小组，凡是支出，由支书签字、村长盖章等，村、乡二级审核，杜绝了以前用白条入账的不合理现象，提出“给群众一个说法，还干部一个清白”。最近上访的一个新特点是跟个人切身利益挂钩的事多了，主要是个人的事。前几年城里上访主要是就业问题，现在大体也解决了；再就是城郊农民没有地了，吃不上了，现在政府给他们口粮等，鼓励做小生意，问题也基本解决了。总体上社会较稳定。总的来说，与以前相比，全市党组织更加健全，职能更加清晰，活动方式更加多样化。不过，现在的老百姓更注重经济实惠，而党组织在这方面的作用发挥得还不够大。

关于干部队伍人数比过去多的问题：现在事情多了。陈玉峰本人1980年到县委组织部工作，当时只有组织科、干部科、老干科、纪检科，现在后两个科早就分出去，成为老干部局、纪检委，又增加了办公室、研究室、电教室。目前编制18人，但实际人数20多人，有借调的人员（从教育局等其他机关借调，工资仍由原单位发）。劳动局的医保、社保、农保机构，以前都没有。

上午10点多，与陈玉峰谈话结束，历时两个多小时。随即整理会谈资料。

午饭时，王树新至，边吃边聊，谈兴甚浓。大家也愿意与他聊。

继续谈起农村洗澡问题。王树新说，已经有44个村利用太阳能解决了这个问题，每个村由政府资助3万元；浴室经营采取竞标方式，洗澡每人8毛钱一次，60岁以上的老人免费。又说，今天陪农业部的同志下去考察，途中想起了三句话：戴官帽的人要想着戴草帽的人，有本事的人不要欺负没本事的人，少数有钱的人不要刺激没钱的人（众人笑）。说到底，构建和谐社会首先是人与人的和谐，是人心的和谐。为什么少数有钱人要显富，又是包二奶，又是坐豪车、住豪宅，显富张扬，弄得多数没有钱的人心里不平衡？

王树新接着举例说，社会不和谐，老百姓心里不平衡。有人结婚，自己借了好多辆车，十几辆，反正结婚就这么一回，在街上“呜呜”转一圈，他刺激别人。其实他自己啥也没有，连工作都没有。这样做，老百姓就不高兴了——“人民币人民币，是人民的币，还是你一家的币？”所以构建和谐社会，干部和有钱人要起带头作用。

王树新说，一旦农民要造反，我们的政权就悬了。有人说老百姓难管，关键是你心里是否装着老百姓；你装着老百姓就好管了。关于党的执政地位是否稳固的问题，他曾经作过一个比喻。他说，这就好比是我们市委的办公大楼，外表看上去很漂亮壮观，走进去一看，发现墙皮有脱落，有时还出现停电停水的现象；这些小毛病完全修好了挺费劲，但要想推倒这栋楼不容易，实际上你也推不倒。

又说，和谐社会不是不管，不是回避矛盾。现在有些具体办事的人，他实际上不是官，只是个吏，甚至连吏都不是，是临时工，但却狐假虎威，欺负老百姓。有次到河西镇调研，在路上碰到一个结婚的车队被拦阻，下去一打听，原来是公路站的一名临时修路工有意刁难车队，造成道路拥堵。王树新提高嗓门说：我很生气，让辞退了这个农民工。农民还欺负农民，给共产党脸上抹黑，但群众不知道，就会对你共产党有意见；对有些人，就要来硬的。他说，现在讲警察办案要微笑办案，你对待罪犯怎么微笑办案？应当是文明办案（我插话：还有依法办案）。和谐社会不是妥协。

又说，今天在车上，给农业部的同志讲了个笑话，他们都笑。对富裕起来的农民怎么教育？有一个煤矿主给他的父亲做冥寿，过去都是糊金山银山，他给他父亲用人民币糊了两个小姐，一边烧纸一边说：“爹呀，你看我现在富了，我可以去桑拿、到歌厅玩小姐，你又没玩上。我给你糊了两个小姐，真钱糊的。”

又谈起小报记者以报道小煤窑违规生产相要挟，逼煤矿老板用钱消灾。王树新斥之为“流氓行为”。又说某大报记者对基层情况很陌生，不懂得如何与老百姓沟通，问问题的方式不合适。有位记者来高平，就“幸福指数”分别采访市民、煤矿老板和农民。看到一个正在田里干活的村民，劈头就问“你感到幸福吗？”。这个农民没好气地说：“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幸福，但我不告诉你。”众人听罢大笑。

午后2点，赴晋城市阳城县，参观皇城相府，即康熙朝著名大学士、《康熙字典》总编纂陈廷敬的府邸。《关中女人》等影视剧曾在此取景拍摄。占地50多亩，比乔家大院还大。一部分是明代修的，一部分是陈廷敬修的，康熙曾在此驻跸，留下不少字墨。陈氏最初靠挖煤起家，致富后注重教育，形成气候。该府有副对联很有意境——“心事传径留奏草功名报国在文章”。

坐电动车上山，观瞻陈廷敬墓地。皇家村一年旅游业的收入达5000多万，另有三个煤矿，人均年收入11500元，是著名的小康村。村委会大楼十分气派。到一居户参观，居住面积500多平方米，令人羡慕不已。

经晋城市区返高平。晋城是一座年轻的城市，原是县级市。城区绿化搞得很好。高速公路两边原有不少荒山，现已种满了树，梯田上麦子金黄，田园风光怡人。晋东南在山西属于发达地区。

晚饭后，散步。古城路是老城区，临街大多是商铺，两边是居民区。人多路窄，环境有些脏乱。路灯间距很大，显得较昏暗。

6月10日（星期日）

上午，去马村镇。镇大楼会议室已坐满人，系该镇四套班子主要成员和一些基层支部书记，等着我们来座谈。镇党委书记赵启明说了不一会，便出去接待新的客人。镇纪委申书记接着介绍。随后，毕镇长拿出准备好的材料介绍情况。个别内容重复，且是流水账，把材料交给我们即可，不必照着念，但又不便打断，只好见机提问，以引导他回答我们想了解的情况。该镇总面积65.5平方公里，辖25个行政村，总人口34200余人。有39个支部（其中农村支部25个）、党员 1178名。有民营、镇办企业7个，其中有2个煤矿，所以较富裕。2006年，全镇工商税收完成1.24亿元，农民人均纯收入达到4863元（当年全国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为3587元），号称晋州第一镇。属富水区，20米左右便可以打出井。据介绍，该镇目前面临的最大困难是就业；农业税免除后，农民吃饭不成问题，但挣钱不易。

据讲，村支部书记每年工资5300元，由镇财政支出，高于全市平均数。全市基层党支部书记平均月工资300元，财政支付保底，再根据村集体经济收入确定上浮部分。谈到发展新党员，返回会场的赵启明书记介绍说，自从采取“群众推荐、党委预审、支部票决、全程公示”的方法后，矛盾没有了，几乎没有人有意见，而以前党委常为发展党员问题感到头疼，常有人告状、闹矛盾。再就是对卸任村干部和农村老党员实行补贴，正职10年、副职15年以及70岁以上的普通党员，每年都可以拿到一份600元的补贴，被视为一种政治荣誉。关于入党指标，据介绍过去大约每年20名，每个支部隔两年可以发展一名，现在随着对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力度的加大，名额增加了。

谈到村委会选举中的贿选现象，赵启明认为，这不可怕，毕竟以某种形式向村民作了承诺，只要不被家族势力、黑势力控制就可以。

座谈结束后，参观该镇的一所小学和中学。小学教学楼是新建的，硬件不错，但隐约感到软件还有距离。传来朗朗读书声。今天是星期天，为了让我们感受气氛，校方特意让两个班级的学生来校，在教室里读书。校舍也打扫得比较整洁。学校显然将接待参观当成了任务来完成，很重视，也很有效率，但这种事先安排，往往使参观者不易看到全面的真实情况。学生的学杂费全免，仅交食宿等生活费，每年约三四千元；困难家庭给予适当减免。中学的硬件也很不错，操场等仍在建设之中。

中午，返回高平城区用餐。

下午3点出发，参观马村镇西牛庄村。村容整洁。从宣传栏了解到，该村群众文艺活动搞得较有特色。在农户中开展小康建设“十星”级文明户评选活动。我们到一家农户，与男主人稍作交谈。他对村支部尤其是张书记加以赞许。

参观古寨村。该村也是一个样板村，2005年人均纯收入达5600元，先后被省、市授予“农村先进基层党组织”、“宽裕型小康村”、“文明村标兵”等荣誉称号。村委会大楼前正在施工建造一个大水池。拟投资300万元修建一个村心公园。上世纪80年代读大学期间，我曾多次到苏南农村调研考察，两相比较，感到这里的农村已较为接近20多年前苏南农村的发展水平。我的一个体会是，没有乡镇企业、没有集体经济作为支撑，农村面貌难有大的改变，农民难以脱贫致富，尤其是难以共同致富。

接着，参观民营企业兴高焦化。搞循环经济、节能减排是它的亮点。2005年底，该企业引进美国技术，回收炼焦企业最头疼的高污染尾气，利用其一千多度的高温将水加热成蒸汽，再用来发电。一年来发电1.2亿度，给企业增加2000多万元收益，还减排了11.5万吨二氧化碳和3万吨炉灰。该企业因此被联合国开发计划署、我国农业部等联合授予“中国乡镇企业节能与温室气体减排示范企业”。八天前，即6月2日，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专门对其节能减排的成效作了三分钟报道，进一步提高了其知名度。就企业的直接驱动力来说，煤炭涨价，利用余热发电每年可节煤10万吨，说到底是市场经济在起作用，同时与全社会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所形成的大气候也有很大关系。该企业副总、总支书记巩保根领大家参观，包括上次我们没有去的计算机控制中心等处。与九个月前相比，厂区美观了不少。索要了一些资料。党员在该企业发展中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厂区的 “保根路”等三条主要通道均以党员的名字命名。巩保根是老板的姐夫。老板不是党员。

参观丹峰化工时已接近傍晚。该企业的亮点是用煤提炼甲醇，作为石油的替代品，有较广阔的市场前景。该企业为股份制，15名党员在企业组建、发展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办有企业报刊《丹峰风采》。

晚饭后，召集大家就调研和书稿写作进行交流。谈了一些构思和要点。

6月11日（星期一）

上午，到三甲镇，与镇党委书记张晋文交谈。该镇有25个行政村，6500户、25000人，非农户口900人，25000亩耕地；去年工商税收2000万元，今年可能达到3000万至3500万元，可用财政800万元。农业（桑、生猪、苗木、蔬菜）、工业（5座15万吨以上的煤矿，一座年产8万吨钢铁的高炉）都是大头，此外还有建筑、运输业等。也在筹备利用炼焦余热发电项目，提出了“地下转地上，资源转资本”口号。

张晋文介绍说，该镇主要有两大变化：一是社会公共事业变化大、发展快，实现了村村通油路、户户通油路，文化设施、学校、幼儿园、敬老院、河道治理、医疗卫生等有较大改善；二是工业结构的调整。与五年前相比，老百姓最大的不满是就业问题。以前该镇“五小”企业（小煤矿、小冶炼、小铸造、小化工、小建材）多，一座小煤窑就能安排100人就业，在关停后，约一万人失去了饭碗。当初炸小煤窑时，农民围住，嚷着要求解决工作问题。三四十岁的农民大多在外打工，对土地依赖不大。

张晋文43岁，看上去比较干练。关于党建，他说，不搞好党建，软环境就好不起来，所以特别注意从党建入手抓发展。抓党建，首先是抓干部队伍。支部改选连续两届实行“两推一选”（群众、党员推荐，支部票决）。为了保证选出来的干部是群众和党员认可的，三甲镇还对“两推”设计了两个门槛：一是支委候选人的群众推荐票不超过50%，不能担任支部书记；二是推荐出来的候选人，党员大会不得另选他人。比方说，某村有10名党员，这是10票；全村100户，一户一票，总票数是110票。如果这10个党员有7人有血缘关系的话，开会时可能就把群众推荐的候选人给否了，另选他人，这就体现不了民意。去年改选时，有四个村的支部候选人得票都不超过50%。我们就对这几个村的党员讲了：大家推选的时候你们得票还不到50%，那么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来竞选村委会主任，肯定搞不过非党员。换句话说，你们这个党员队伍已经被群众抛弃了，在这个村已经丧失了执政地位。怎么办呢，一是你们要在群众中好好表现，二是我们要把群众中优秀的赶快拉进来。支部怎样组建呢？解决办法有三种：一是镇里派支书；二是任命得票接近50%的人当副书记，主持支部工作；三是得票仅三分之一的，给他弄个支部临时负责人，考核半年，从头再来。张晋文形容这是“借群众的手，把一些有官瘾但威信很低的人甩在一边”。

又谈到村委会换届。从第五届开始，三甲镇村委会改选实行一次直选，全镇共有200多人报名竞选。镇党委提出不能为选举而选举，不能把选举视为完成任务；要通过选举，选出好村风、好民风、好班子，用这种向上的精神搞好软环境。镇上为此采取了三个步骤。一是将有关选举的文件都登在《三甲报道》上，每个选民一份，做到宣传到位。群众现在总担心干部在哄他们，其实你捅到底的话，他反而没有戒备心理了。二是针对竞选人思想比较复杂的情况，镇领导找他们谈心、开座谈会，讲法律，讲一些基本政策，讲清楚天底下最难做的官是村官，使他们明白选上后要按程序和规章办事，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要有吃亏的思想。三是让每个竞选人签一份《竞选承诺书》，承诺不贿选、不拉帮结派等；接着是统一审查竞选人的“治村方案”，勾掉那些不符合法律的条文，然后在规定的地点统一张贴。

选举结束后，对当选者进行为期三天的培训：请武警同志来训练队列，请镇里的优秀干部来现身说法，然后让每个村的支书、村委会主任表态。张晋文深有感触地说：“所以抓班子建设这是最重要的，你真正能领导的就是干部队伍，他不给你干你就完了。”又说，选举之后，还有一个程序是善后。凡是书记、主任退下来的，由镇领导亲自去送茶杯、谈心；再就是当选的人找落选的人喝一次酒。每年召开一次离职老支书、老主任的座谈会，通报工作情况，请他们提意见，中午吃顿饭，下午拉他们参观一圈，最后每人发件衣服，大家合个影。一个地方不稳定，最主要的是老支书、老主任，这些人用好了是力量，用不好是绊脚石。

张晋文坦言，当初个人对第五届村委会搞直选很有看法。他说：“这太不合适了，我们中国的国民素质和我们民主政治的步子不相配，我们都清楚素质最差的应该是农民，虽然不能公开这样讲，但实际上就是这种情况。农民素质最差，你却先在农村搞直选，这是糟蹋我们这些乡镇干部。但是，搞了几届以后发现，不是那个情况，看来民主是需要实践的。你说大家不会，你好好地引导大家，大家都会。第五届的时候，有五个村委会主任原来在我们的视野里就没有这个人，可现在有的已连任三届，有的当选了支部书记。这五个人靠你党委选，选不出来，群众能给你选出来。这很好啊。”据讲，第五届选举时有些乱，有人蹬票箱或干扰会场，再就是拉帮结派、贿选等。时值11月底，眼看就要过年了，可镇政府的院子就不安宁，就有人吵架。第六届好多了。谈到第七届，他美滋滋地说：“第七届是风平浪静，我和通讯员两个人都下去了，可有一种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了，静悄悄的。那天选举的时候，各村都有序地进行，包括好多工厂都停班了。”

抓党建，第二是抓党员教育。主要有四个途径。全村861名党员，加上不是党员的村民代表，每年分别在“七一”和年末搞两次集中培训。除在镇外不能返回的，要求都必须参加。不请党校的教授讲，他们不了解实际情况，讲得比较空洞，所以自己讲，还把一年来的变化制成VCD发给大家。第二个途径是每月25号的例会，通报上月的工作情况、安排下个月的工作，再就是组织义务劳动，打扫街道。张晋文说，对例会卡得很紧，要求必须坚持下去；有的地方乱就是因为常年不开会，实在遇到大事不开不行了，到时候准吵架，所以沟通很关键。三是编印《三甲报道》。这份报纸已办了三年半，把工作进展情况和人事变动信息在报上公开，还有“党员谈”、“干部谈”等栏目，免费发送，每村确定一个老党员来发行。老百姓很喜欢我们这个报。你那些大报办得挺好，但是不对我们这些地方的口味，特别是有些报纸领导讲话就要占1/3。四是每年搞“争先创优”活动，在年底进行考核，将25个支部按顺序排列并予以公布，让群众知道本村的支部排在第几位。平时有什么表彰啦，给一个指标就第一名，两个指标就前两名；排名还和工资挂钩。

抓党建，第三是抓党员联系群众。方法之一是让每个无职党员就近联系15户到25户，担任“五大员”，即卫生管理员、民调信访员、政策宣传员、各项任务督促员、社情民意信息员。无职党员感到有地位有身份，积极性就调动起来了。再就是给群众办实事。搞“干部结穷亲”，镇上每名干部联系两三个贫困户，要求每个季度去谈一次心、吃一顿饭，年底给贫困户300元钱，出一个主意。又如，2005年对全镇所有60岁以上的老人进行眼病检查，有病免费治疗，请省城的专家开来手术车，场面太感人了。有位老太太得了20多年的白内障，一下子恢复了视力。

张晋文还介绍说，这几年，村里的财务等都由党员和村民代表会来决定，所以大家对党员的身份地位感觉好多了。有好多人找上门表示想入党，我说你是做生意的，你入党干什么？他说入了党就没人敢欺负我了，入了党我在村里的身份和地位就高了。为什么这样讲呢？因为经常开会让他们来做决策，他觉得身份和地位高了；否则，他就感到还要交党费，还吃亏。

谈完党建，张晋文认为，地方上抓党建的力度还不够，大家口口声声说重视党建，但在实际工作中抓的都是经济发展、社会稳定，对党建工作的考核力度不够。

张晋文还表示，文化建设也很重要。他说，现在农民的文化生活极其贫乏，就是看电视、打麻将、斗地主、烧香拜佛，说大话骂干部，甚至骂共产党——他空闲时间太多了。解决的办法有两个，一是发展经济，二是文化建设。发展不是一句简单的话，做一个项目很复杂，而文化立竿见影，可以拿很少的钱起到很大的社会效应，所以说文化太重要了。他介绍说，三甲镇主要抓了以下几个方面。一是重视元宵节、庙会等节日文化；二是健身活动，打太极拳、练健身操等；三是搞一些健康向上的评选活动。2005年评的是“好儿媳”，去年评“十大孝子”，今年评选“和谐家庭”。投票推选后公示结果，再请电视台对当选者进行访谈，这样那些不孝顺的儿媳就感到脸红了，孝顺的感到更应该孝顺。党委这样抓，就扩大了我们的执政资源。四是每年给老百姓发一本挂历，在批发市场定做，上面印一些转变村风和观念、维护发展的箴言，比如“当干部像干部，是党员像党员，做群众像群众”，“和气生财，理解为上”，“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只有把土地变成工厂，只有把农民变成工人，三甲才有希望，农民才有小康”，等等。

谈到创优发展环境话题时，张晋文说，镇政府提出要从过去的“为人民服务”，转变为既为人民服务又为纳税人（指富人）服务。穷人恨富人，自己富不起来；只有和富人一道创业，才能尽快摆脱贫困。所以党委要给富人创业的平台，给政治上的待遇，来引导他，让他给穷人办事。搞了“百人帮百户”活动，每个老板包两三个贫困户，每年去一趟，掏300元钱。有的老板很开明，就包得多。再就是富人出钱、穷人出力，搞广场、道路建设。又说，我们提出“护企业就是护饭碗”等理念来教育群众，让富人都乐意来参加创业，因为我们的就业压力太大。

末了，张晋文坦言工作压力太大：一是任何责任制，我们都是第一责任人；二是办不好事，老百姓饶不过我们。而乡镇干部得到提拔很不容易，上面对这一层干部关爱不够。

近几个月到各地调研时，常听到一些类似意见，主要与地方党委副书记职数减少有关：除省（市、县）长兼任副书记外，专职副书记仅设一人。如此一来，干部提升的空间缩小了，层层相压，一些本以为可获提拔的干部希望落空，心理上不免会有起伏。鄙人以为，关键是摆正心态，把当官看作是事业而不是职业，当不了或升不了官，毕竟还可以有别的选择，干其他有意义的事。游南岳衡山时，在一座古戏台看到一副对联，文曰“凡事莫当前看戏不如听戏乐为人须顾后上台终有下台时”，意境较消极，但“上台终有下台时”一语颇有些哲理。其实，做官和唱戏一样，纵然在台上风光无限，终有谢幕那一刻。把名利看得越重，到时候心理落差越大。不妨洒脱恬淡一些，顺其自然，把做官看作做实事、施展才华和抱负的一个平台。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谈了自己的仕途进退观、忧乐观，今人的境界不应比古人逊色。“清高”常被视为一种缺陷或缺点，严格地说，这实在是一种误读、误解——清而不浊，高而不低，何过之有？总比龌龊下流强吧？历史上那么多达官显贵，除遗臭万年者外，能够被人记住的又有几人呢？一个社会，削尖脑袋想当官和升迁的人多了，不择手段搞权术玩心计的政客多了，是一种不健康、很危险的信号。当然，像张晋文这样有事业心、干实事的人另当别论。

谈话前后持续两个多小时。由于张晋文没有用官话套话来敷衍，我们了解到许多有价值的信息，感到不虚此行，并对他的率真和自信留下了较深印象。

接着到年产90万吨无烟煤的国有企业赵庄煤矿，与杨书记等人座谈。对方提供了一些资料。上次来访时，曾随冷溶同志在矿井步行一个多小时，全面了解了该矿生产方式、生产规模以及井下安全生产等情况。

随后，参观丹阳橡胶制品有限公司。董事长李致鑫看上去是个地道的农民。该公司以生产避孕套为主。首次通过参观生产车间、检验室、包装车间，了解到避孕套生产的全过程。老李想扩大生产规模，但目前遇到贷款难题。他托我便时为他向王树新说项。

位于米山镇的米山中心卫生院是新中国成立的第一个农村乡镇卫生院，至今已有52年历史。我们参观了该院科室和建设中的公寓楼。

午时，在高平宾馆用餐。张志刚秘书长作陪。聊到上访话题，他说，不少村民上访并没有正当理由，是几种势力之间的利益之争，目的是为了争夺对煤矿等村集体资源的控制权。遇到上访，不能立即出面，首先要冷处理，让他们按照程序去信访局，并且必须推出村民代表。等磨到下午，村民想到自己家中的鸡还没有喂、孩子放学回家没有人照看，就会心平气和，也就容易沟通和解决问题了。

下午，到马村镇旁听镇领导班子的民主生活会。这是我特意提出来的。书记、镇长等按照职务排序逐一通报工作、自我解剖思想，然后由班子成员按照职务高低逐一提意见，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在形式和气氛上显得很庄重，但不免说得有些不疼不痒。发言时，一旁还有人忍不住窃笑。

会议中途，王树新到会，先打断某人的发言，批评他不该念稿子，有话该长则长，该短则短。然后，他对该镇工作谈了自己的意见，说马村镇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方面还没有破题，并列举泽州东四义村党支部以及支部书记田真炉为例，说该支部50年来一直保持了荣誉，根本原因在于抓了党的建设，在于坚持了党的三大优良传统和作风。他要求马村镇要建设一批东四义村这样的党支部，培养一批田真炉这样的村支书；希望该镇在党建工作上也一马当先，起到示范作用。马村镇是王树新的蹲点单位，所以严格要求。

他说，要以科学发展、和谐发展为纲，武装头脑，指导实践；要身体力行胡锦涛总书记在今年两会上提出的忧患意识、公仆意识和节俭意识。他正颜厉色地说，共产党要是亡党、丧失政权，在座的可能连找工作都没有人要；执政的基础是老百姓，要切实加强作风建设，做到官忧民乐、官勤民富、官清民服、官实民安、官谦民和，而现在有些干部见了老百姓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他强调，领导干部要有思想，要有问号，然后才会有惊叹号，才能干好工作。

离开马村镇后，王树新领我们参观金田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该公司拥有50个日光温室，引小煤窑的废水，采用以色列滴灌技术，种植草莓、蔬菜等无公害绿色果蔬。接着参观西山生态园区建设，包括几个蓄水池。原先的荒山已有成片绿色，风光较美。

随后，驱车直奔丹河发源地丹朱岭（毗邻长子县）。从去年底起，高平市对丹河进行集中治理，在清理障碍、加固河堤的同时，还对沿岸3000余亩土地进行绿化，使流域内6个乡镇20多个村庄的生态环境大为改观。工程启动时正值隆冬时节，不少老党员老干部主动参加施工；沿岸百姓深受感动，纷纷到工地出工出力，生态工程变成了民心工程。一路上，我们发现沿线变绿了，到处都浮动着绿色气息。车子驶近山区，绿色越来越浓，田野景色十分旖旎，而且不时可看到已生长二百多年的成片大黄梨树，其生态环境几乎可以与江南媲美。真没有想到高平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

沿着山脚走了一阵子，发现沟渠仅在表层有湿漉漉的水渍，与想象中泉水奔流直下的场景相去甚远。这就是丹河源头？我不禁有些茫然。据讲今年是枯水期。缺水是北方制约发展的一个大问题。我们不想再往上走看水源，便停了下来。身边很快围上一群抱着孩子的村妇。王树新与对方拉起家常。村妇们抱怨常有野猪下山糟蹋庄稼。“你们把老虎的声音录下来，吓唬它们，或者放鞭炮”，王树新乐呵呵地说。

快离开山村时，在车上瞅见有一个村妇端着一盘馓子。王树新示意停车，让镇干部下去打听馓子是送给谁的，为何事。馓子是当地民间的一种传统食品，白面做，用香油炸制。见镇长沟通未果，王树新自己走了过去。原来村妇添了孙子，准备用馓子敬祖酬神，然后再分送给众乡亲。镇长想拿出一百元买，村妇不干。王树新迎上去道喜，与村妇略作交谈，甚融洽。村妇送了一两个馓子。上车后，王树新批评镇干部不会说话：人家是报喜的，你怎么用钱来买人家的喜呢？又说：现在人家送了一两个，本来是敬神的，我们现在享受了神的待遇。我们品尝了馓子，从中体味到淳朴浓郁的乡情……

参观丹河“双清”工程指挥中心。边走边聊时，王树新说“管理管理，你不管，人家怎么理你呢”？又说“水利水利，有水就要有利”，意思是说搞水利要有经济头脑，要有赢利的目的。现在定的目标是每年2000万元。

晚，回宾馆就餐。整理资料。

6月12日(星期二)

上午，驱车到野川镇圪台村附属的模凹村（自然村）。这里是革命老区，高平抗日民主政府所在地，被誉为高平的“小延安”。参观高平抗日战争纪念馆、高平抗日民主政府纪念馆。高平抗日民主政府设在一座小庙宇内。看着60多年前简陋的县长办公室，不禁令人欷歔不已。圪台村经济落后，近年来有较大改变，现正实施 “红、绿、白”发展战略：红就是发展红色旅游，“绿”就是生产绿色小杂粮，“白”就是继续扩大养殖业规模。

与劳模安德奎交谈。他看上去比较显老，我尊称他“大爷”，后来得知他才比我大一轮。他因意外事故断了一只胳膊，2000年主动从大城市返乡务农，如今养了 300头猪、40头牛，还义务修路。他说，市委市政府为老区办了不少好事。走访一农户，家中仅有一位老人。村里的年轻人均在外打工。

接着，参观该镇的南阳兔业有限责任公司。通过参观、听讲解，了解了兔子的生长过程等，长了见识。

下午，走访高平市南城办某居委会，与工作人员交谈，了解城区治安、公共服务、居民生活等方面的情况。随后走访一个低保家庭。女主人无正式工作，丈夫是农村户口，有一小孩。据她讲，有了低保，再打点工，一家人生活不成问题。显得较乐观。

接着，参观永禄乡长平之战尸骨坑博物馆。据《高平县志》记载，作为2260多年前血战玄黄的古战场，高平境内长平之战的遗址范围南北长约30公里，东西宽约10公里。明初刘伯温《长平戈头歌》有云：“长平战骨烟尘飘，岁久遗戈金不销。野人耕地初拾得，土花渍出珊瑚色”，可见相关遗物历朝时有发现。尸骨坑是 1995年村民李珠海在修整田地时偶然发掘出的，当时还挖出17枚刀币和1枚铜镞。乡政府特意请他过来与我们见面。长平战役的参战军队合计约百万，其规模之大、战况之惨烈，在中国乃至世界战争史上都是空前的。赵国惨败的原因有二，一是用人不当，中了秦国反间计，用赵括取代老将廉颇；二是赵括纸上谈兵，贸然出击，结果兵陷重围46日，自己被射死，所部40多万人被秦将白起坑杀。形状怪异的累累白骨仿佛在诉说着那段血写的历史，令人从内心感到震撼。当地至今仍流行一种炖豆腐的小吃，名曰“白起肉”，寄寓着高平先民对历史的一种惨痛记忆。谷口村骷髅庙有题为“吊古长平”的明、清诗碑各一，内有“丹河流不尽，此恨终绵绵”、“秦人何太毒，坑卒几多年……往事都归梦，莫将宿恨牵”等句，抒发了对历史的感喟。俱往矣，当年赵将廉颇驻兵屯粮的大粮山现已被开发为景区，其文化广场写有大幅标语：“牢记纸上谈兵历史教训弘扬求真务实时代精神”。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这是当代高平人对历史与现实的思考和认识。

随后，游览位于神农镇境内的羊头山。羊头山海拔1297米，“与天为党”，秦代上党郡因此而得名。不过，该山之所以闻名遐迩，主要与华夏始祖炎帝的行迹有关。据载，炎帝在此山种五谷、尝百草，创华夏农耕文明之源，开中华医药之先河。上次已参观过炎帝神农庙，此番沿着山径拾级而上，观瞻了位于山腰的北魏石窟和万佛洞、千佛碑。山上的植被十分茂密，各种野花将山脊点缀得色彩斑斓；鸟鸣嘤嘤以及松鼠的扑腾声，更衬托出山野的静谧；山风习习，裹挟着阵阵花草的清香。离开喧嚣嘈杂的都市，暂时摆脱紧张、快节奏的工作，置身大自然的怀抱，确乎令人流连忘返。身心自由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种值得珍惜的、可贵的意境。

一直爬到山顶的羊头石雕处。极目远眺，可以依稀看到西部10公里外发鸠山的轮廓。发鸠山又名西山，与民间哀婉动人的“精卫填海”传说有关。据《山海经?北山经》记载：发鸠之山，有鸟名曰精卫，“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埋于东海”。驻足凝神浮想联翩之余，不禁联想到今天的高平。作为华夏农业文明的发源地，这块古老神奇的土地如今又焕发了青春，正在向工业文明阔步迈进。2006年，高平地区生产总值从 2005年的48亿元增至74.84亿元，财政总收入从8.6亿增至11.39亿，在全国中部百强县的排名从第99位跃升至第64位。今年上半年的发展势头依然强劲，全市上下憋足了劲，决心“全面落实科学发展观，奋力追赶全国百强县”。这一发展奇迹，折射出高平人与时俱进、敢为人先、艰苦创业、追求卓越的精神，而这种高平精神，不正是精卫填海精神在当代的变位和升华吗？

晚，王树新等同志为大家饯行。气氛甚欢。

我所设计的党建调查问卷经高平方面连日在城乡分发310份，已全部收回。参加填表者有工人98人、农民42人、机关公务员120人、其他群体50人。问卷共12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对全市党员干部的总体评价，选择“很好”的有78人，占抽样调查总人数的25.16%；选择“比较好”的有158人，占 50.97%；选择“一般”、“说不清”的各为57人、17人，分别占18.39%、5.48%。也就是说，76.13%的被调查者对党员干部队伍持肯定态度。待返京后再仔细整理。

6月13日（星期三）

早餐后即赴长治机场。10点半飞机准时起飞。一小时后抵首都机场。高平调研活动结束。